本文为基于知乎用户 @Caeiro 解释拉康大他者一文中的段落,稍加改写和分段而得到的一个案例小练习,仅为游戏娱乐之作。原文链接:https://www.zhihu.com/question/477776416/answer/2415573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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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欲望图中我们可以看出【意涵效应】是由主体内化符号系统而产生的,换言之,正是象征秩序的内在闭合产生了意义,而大他者正是一个这样一种闭合的锚定点与缝合点,之对每个人都施加了一种理性的暴力,大他者将象征场域封闭从而明确了每个主体各自的符号位置。

我们不妨以一个国内高等教育体系下的毕业生为例,来具体阐述欲望图的各个层面。

首先,之应聘高校,试图先带起自己的第一个项目,此时大他者为之提供的本质性表象便是这里所有年轻学者都聚在一起努力工作、拼命科研、相互帮助、努力在这个陌生的圈子定居下来。

此时 S(A) 便是这个学术圈内部的职称等级,之初来乍到,仅仅是一个三年一考的临时工,十分清楚自身的定位,其目标便是升到更高的学历,因此之幻想着自己升到副教授、教授时的模样,在这里副教授、教授的位置便是其自我理想,而那样一种“高贵”的形象便是其理想自我,之每天下班路上都会回想这样一种形象,这样的形象为之提供了继续工作的动力,对这样的形象产生了一种迷恋,这种迷恋的对象便是其镜像自我moi,一种投入了自身爱欲的形象。

但之从小喜欢画画,小时候每次路过街边的肖像素描馆,都会驻足良久,之一直梦想着未来将成为一个画家,最好是一个不结婚不生子没有世俗束缚的像梵高那样的流浪画家。但其父母却从来不让之练习绘画,怕影响耽误学习,相反,父母给报了无数的课外辅导班,让之专心考个好成绩,以便能考上好的初中、高中和大学。成人之后,之渐渐淡忘了当初对绘画的那种痴迷,因为之发现身边的人都放弃了那些儿时的梦想,之开始随波逐流:毕业后进一个高校,努力打拼,累一累身体没关系,但要先赚够成果,付清续聘要求。

但之清楚之并不热爱这个工作,也不喜欢这个专业,之所以选择这个专业,仅仅是因为它是热门的,好发文章,而学绘画出来却很难找到教职,之幻想着如果自己出生在一个有家学的书香门第里,或许之就不用受这个苦,从小便能够专心于自己的绘画梦想。

这里体现的便是当原乐(回溯性的追忆享乐)侵入象征秩序(资本体系层级系统)时,符号系统便显露出自身的扭曲,大他者匮乏的能指展现出来:尽管之梦想着升到更高的层级,但之也清楚之需要的仅仅是学术成果、资源,之心底并不认同这一秩序,也就是这一象征秩序并不能为之提供快感与享乐,所以每次睡前,之都会回忆儿时一动不动看别人绘画的场景。

此时主体分裂的效果显示了出来,分裂为一个被能指(职称)表征的主体以及一个被能指切除的剩余(之在睡前寻觅着记忆的碎片),白天之显露为一个努力工作的临时工,而深夜之却是一个时常感到恐慌与不知所措的傀儡,这里也体现了阉割的效果,为了进入象征场域,之不得不牺牲一部分内在的生命实体,但是符号秩序永远无法清空主体,主体永远无法被象征场域完全异化,总是存在一部分残留,比如之休憩的间隙会不自觉模仿那些画家在一张想象的画布上作画,在其上肆意挥洒自己的想象力,这种手部不受控制的颤动便是拉康所谓的【能指性感带】,也就是主体快感的残余,主体的驱力便是围绕这一性感带而循环悸动——这里我们也可以理解为什么拉康说这个快感环路中存在的并不是生物本能式的自然冲动,只是主体被能指(学术系统)阉割压抑之后的剩余。

随后,这一快感环路生产出欲望,这一欲望便是:“如今我也无法实现最初的梦想了,不如好好努力科研,找个对象,组建家庭……”因此欲望总是一种妥协式的构成,欲望代表着主体之于大他者的妥协,将大他者的欲望(发够论文,结婚生子)认作自身的欲望,这里便是拉康伦理学的核心:唯一让我们感到罪咎的便是我们在(大他者的)欲望面前让步。

但是大他者的欲望永远无法完全统治主体,欲望的规训产生了一种剩余:之幻想着等之赚够了成果,将孩子抚养长大后便离家出走,追求自己的梦想,像高更那样,在幻想中,原乐化作实在界的碎片,也就是客体小a,永远失落的客体,而正是这种实在界的碎片继续支撑着主体的欲望,告诉主体你这样努力工作并不是一无所获,至少你还可以有机会在未来去追求你的梦想,这里我们可以看出幻想的功能便是通过客体小a的貌似在场来填补大他者的内在匮乏,通过幻想,原乐被驯化为看似可得的客体,从而主体被符号系统“收买”,拉康所谓的“穿越幻想”指的便是识破这种幻想只是在填补大他者的无能与匮乏,而陷入幻想,意味着主体对于自身最根本职责的回避,意味着主体不敢直接承担起自身的欲望,通过幻想,我与自身便保持了一个安全的距离,但也因此,我变成了一个陌生的自己。

当这位年轻人努力奋斗到四十岁时,之发现之还在原地踏步,其职称并没有上升多少,因为学界涌入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之显然竞争不过之们,但之已经把自己全部的青春奉献在这里,但如今经费不景气,高校需要裁员,之便是那些“毕业”名单中的一个,之从此丢了工作,家庭关系也因此坠入冰点,此时之才意识到其对象仅仅是看重其光环才与之在一起,其对象试图将孩子努力控制在自己的手中,但想要改变这一切已经太迟了,之感到万般无奈,这十几年的苦耕仅仅只还清了一半的房贷,之渴望逃离这一切,之幻想着如果当初就选择做一个画家,或许自己不仅能开心,所有这些世俗的琐碎也都不会降临到之头上来,这实际上是绝大多数人的写照,年轻时放弃了一切,耗尽了青春,结果最后只剩下一套还了一半的房子,一个破碎的家庭,一个孤独绝望无人理解的自己,但是为了生活,之只好继续,之试图找一个行政岗,有份稳定的工作,如今之意识到资本体系是不稳定的,必须进入官僚体系才会有一份“铁饭碗”,此时大他者再次出现,向之呈现为一个意气风发的领导形象……

之难道不曾感受到虚无,感受到孤独吗?之难道不曾思考这一切的荒谬与无意义吗?但现实并不允许之停留于这种怀疑的思绪之中,封闭的符号系统已经将之所有的设想都安排好了:如果<p style="color: blue;">你</p>感到痛苦,仅仅是因为你爬得不够高,仅仅是因为你没有挣得足够的成果——符号系统将一个人所感受到的虚无与挫败感归因于自身体系内符号的差异,从而为主体提供了关于自身的一致性:<p style="color: red;">我</p>之所以痛苦,仅仅是因为我的地位还不够高,所以我仅仅需要努力工作,不去想其余那些乱七八糟阻碍我奋斗的事情——因此我们可以说大他者保证了主体经验的一致性,提供了生命的意义与价值尺度。

而大他者又作为一个永恒的诱惑,促使着之放弃那些“无用的”怀疑与思索,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从小就被告诫努力学习工作,不要想其余那些无用的,因为劝诫者本身已经被一种符号系统所收买,也试图将我们纳入其中。但现代资本与官僚符号体系与过去宗族符号体系最大的差异在于前者不仅仅是压抑性的,更是生产性的,即之需要我们把这些符号全部内化为想象,把这些想象当作真正的自己来加以生产。对于一个符号系统来说,一个拼命工作没有情感不会反思的人是最佳选项,如果之产生了某种对符号具有威胁的思维情感(焦虑、怀疑、孤独),那么就用符号系统自身的符号暴力来将之定义为【坏的】【虚弱的】【病态的】来惩罚其内心,通过这种恐吓来抵消之内在的消极情绪,即之一旦体会到某种消极情绪,之便将这种消极情绪理解为某种【无能】的表现,使之不敢产生这种消极情绪,从而使之继续工作下去,直至之内心崩溃,彻底丧失工作能力,此时,符号系统便将其剔除出去(资本体系中的解雇),因为符号系统在意的只不过是你生产(符号)的能力,而你的其余属性只是一种累赘,这就是为什么马克思将资本体系下的无产阶级称作【无实体的主体性】,因为这种主体被抽空了全部肯定性的实体内容,化约为一种抽象的生产符号的工具。

如果我们以一种外在的视角反思这一场景,便会发现绝大多数人只不过是一个个被资本体系、官僚体系所支配的可怜人,一旦离开这一体系,便无法理解自己,这不仅是时代的悲剧,也是个体的悲剧,即<p style="color: green;">之</p>没有勇气直面自身的存在。之只能通过这一体系来存储自己的欲望、安置自己的灵魂。

正如为理性奠基的姿态本身是非理性的,为意义奠基的姿态本身则是无意义的,如果我们站在这一虚幻的根基旁,便会察觉到所谓意义只是一种疾病,是一种符号系统施加于我们所有人之上的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