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毕业

文王诛四,武王诛二,周公卒业,至于成王,则安以无诛矣。——《荀子》

我时常扪心自问,究竟怎么才算毕业呢?

自外界看,学校颁发证书,学信网录入档案,白纸黑字,即是成功毕业,可凭此敲门。然而就教书育人之本义言,似乎不足以取信于我。

仍记得陈半仙对此问题的回答,是脱产一年、二战北大、终获录取之后。而我自己的毕业时刻,看来要来得更漫长一些:北游于玄水之上,会诸导师而返,谓熔金攻玉,今仍以学术为业者,之谓同道也。

而今回顾,2020年以来最苦痛的,莫过于发现二十载岁月里不断去迎合的做题家选拔系统,终究是冷酷无情地抛下了我(伴随着防疫的号角与宏观经济政治条件的骤然降温),将这块鉴定为不合格的学术废料麻溜地扫入劳动力严重过剩的人力资源市场。保研失利,考研挂科,业余备考,再战再败,凡此种种方知此路不通,却又不见何处可再行进。穷则思变,再驽钝如我至此也开始摸索做题以外的新路,不想此念一转,似乎天地皆宽。所谓难者不会、会者不难,申请海外读硕,几乎点击就送。

至此,我终于用实际行动告别了做题。这场旷日持久的双向告别,或许才完成了我自幼儿园至本科以来最漫长的毕业。

至于我踏入的这片新天地到底该如何理解与行走,是交易与营销,还是权力与权威,又或是还有未知的因素和结构,今天的我显然还讲不清楚,只缘身仍在此山中。只是这次,我不再有把握能在有生之年再从这更新更大的山脉中走出,这份新的业,或许只能等身而卒。